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權力的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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權力的刀

“別來無恙?”

蘇望聽到齊悅的話,條件反射地楞了一下,覺得很是不可置信。

他可是做足了準備,想了幾十句的狡辯之詞。

只要齊悅一發問,他就會一鼓作氣地把這些話說起來,最起碼在明面上把陳止之死跟自己的關系撇清。

可她現在這是什麽反應?

看著齊悅似笑非笑的模樣,蘇望一時有些拿不準,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應付這意料之外的反應。

齊悅倒是沒有為難他,而是直接開口說道:“走吧,去應急管理廳找潘廳長,再派人交接一下條果和藥丸。”

“什麽藥丸?”蘇望還在琢磨齊悅的態度,聽到這句話後,下意識地開口問道。

“條果提煉而成的藥丸,比直接服用條果更經濟些。”齊悅言簡意賅地答道。

韓默將飛機收進空間,又取了幾輛車出來,齊悅一行人依次上車落座。

眼看車輛就要啟動,蘇望急急跑到車窗前,但又不敢單槍匹馬地上車,只好拉著車門,彎腰問道:“怎麽要直接去廳裏?不先去小灰樓安頓一下嗎?”

“陳止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?我得去問個清楚。還有陳雅婷,她一直鬧著要見陳啟,你讓人把她送過去。”齊悅甩出這幾句話,又對宋清使了個不耐煩的眼色,宋清便拉著陳雅婷下車了。

蘇望此時哪還顧得上這個,他隨便指了兩個異能者送陳雅婷母女去陳家,匆匆留下一句“我去廳裏報告一下,看潘廳在不在”,然後便急急上了自己那邊的車,趕在齊悅他們之前駛向應急管理廳。

齊悅看著他的動作,嗤笑一聲,與韓默對視一眼,靠在了椅背上。

應急管理廳裏,蘇望急匆匆地沖向潘廳長的辦公室,報告了齊悅帶著條果與藥丸過來的事。

潘廳長喝了口茶,欣慰地開口說道:“不錯。我們自己的條果和南城送來的那些都快用完了,齊悅這時候過來,時間剛剛好。既然變異植物暫時得到了清理,你去多找些人過來,一個小時之內,喚醒京城所有陷入幻境的居民,再準備好要交給齊悅的牲畜。不出意外的話,京城今晚就要搬遷,我們得早做準備。”

“真要遷都?”蘇望不可置信地問道,這樣大的事,竟然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就決定了嗎?南省那邊竟然也同意?

潘廳長“嗯”了一聲,看向桌面攤開的地圖:“無論如何,既然那片土地如今還能種植糧食,就不能全都落在南省手裏,我們必須過去。至於搬遷以後的事,回頭再慢慢打算。如果情況一直無法好轉的話,說不準所有幸存者都得去那裏生活。”

遷都這樣的大事,對蘇望其實關系不大,他更關心另一件事,所以很快就猶豫著開始了下一個話題:“廳長,齊悅對我似乎有些意見,她是不是怪我們把陳止之死的消息放了出來?可是我們根本沒有對任何人透露南城電報的內容啊!陳家又不會出手報覆,她何必這麽小氣?”

潘廳長皺著眉頭,沒有接話。

蘇望小心翼翼地開口:“您說,齊悅會不會以此為借口,拒絕幫我解鎖異能?畢竟她一向不喜歡我,而且一旦我的異能完全激活,她手裏的《圖鑒》就不再是召喚山神的唯一渠道了,她會不會是想壟斷兩界之間的通道,所以根本不想我激活異能?”

潘廳長深深看了蘇望一眼:“那不過是個年輕姑娘,你何必這麽擔心?早知如此,早先為什麽還要得罪人?”

蘇望額上流下了冷汗:“剛見面的時候,我是存心試探過她跟韓默,但後來已經道過歉了。再說了,這一次,她電報一來,我不就說服領導層幫她處理陳止了嗎?為了她,我可是被陳家人恨慘了,現在看到姓陳的都得繞著走。”

“領導,齊悅接下來肯定要去各地救人,如果她不同意帶我一道的話,您得幫我說說話呀!齊悅畢竟不是咱們自己人,如果我覺醒異能,就能隨時按照上級指令召喚山神,咱們也就有了跟齊悅相持的籌碼,不用事事都看她眼色。”蘇望終於說出了他的目的,他緊張得抿了抿唇,擡頭窺探潘廳長的臉色。

潘廳長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,只是擺了擺手,開口說道:“齊悅應該也快來了吧,你去門口迎一迎。”

蘇望這邊緊張談話的同時,齊悅一行人乘坐的汽車正慢悠悠地行駛在路上,半點加速的傾向都沒有。

崔平心中焦急,不解地看向齊悅:“姐,這蘇望明顯有問題,你就不怕他趕過去使壞嗎?”

齊悅笑了笑,機務組和保鏢們在其餘幾輛車上,徐景和吳業在何進那輛車上處理條果,這輛車裏現在只有齊悅、韓默、崔平和秦燕。

沒有其他外人在,齊悅索性直接開口回答崔平的疑惑:“怕什麽?我們馬上就要去見潘廳長了,他現在越是使壞,待會兒的嫌疑就越大。”

崔平眼睛倏地發亮:“你要去揭穿蘇望的真面目嗎?”

秦燕皺起了眉頭,覺得不太對勁:“不能吧,那個廳長跟蘇望難道不是一夥的嗎?”

齊悅被崔平的反應逗笑了,她靠在秦燕肩膀上,輕快地說道:“我當然不是去揭穿他啦!不管他們是不是一夥的,但肯定處在同一個利益共同體裏。對他們而言,我們才是外人,就算真的揭穿了蘇望的把戲也沒用。”

秦燕和崔平對視一眼,都是一臉的摸不著頭腦:“不揭穿的話,怎麽讓蘇望產生嫌疑呢?”

“山人自有妙計。我不但不揭穿他,相反,我還要好好幫他。”齊悅笑著說出了自己的打算,“我要主動開口,提出送他多次進出山海界、盡早獲得巫力的提議。”

“啊?”崔平有些不可思議,“憑什麽幫他啊?不是說他是壞人嗎?”

齊悅因為他這孩子氣的描述,再次笑得樂不可支,秦燕則似乎明白了一些:“這個蘇望做賊心虛,所以在知道你要去見那個潘廳長後,立刻就要搶在你前面去見他,以便惡人先告狀,讓潘廳長先入為主地產生不好的預設。如果你這時候再去譴責蘇望,潘廳長很可能會順著蘇望的思路,覺得你別有用心。”

齊悅“嗯”了一聲,接著補充道:“但如果我什麽都不說,而是誠懇地期盼蘇望早日得到巫力,那他之前所說的一切壞話都會變得很滑稽。就算潘廳長不覺得他是惡意陷害,也難免會認為他過分看重個人恩怨,缺少大局觀,甚至有可能會覺得他為了獲取巫力而不擇手段。”

秦燕從沒有來過京城,今天是她在天災到來之後第一次見到蘇望。

“蘇望真的會這麽做嗎?那個陳止的死,真的和他有關嗎?”秦燕不了解蘇望,所以有些不確定,也有些感慨,“以前聽講座的時候,我還以為他是那種文質彬彬的溫潤君子呢,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人,那時候看著挺正常的啊。”

“你還記得嗎?波伏娃說,女性是一種處境。其實任何人都是一種處境,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。《大明宮詞》裏,武則天說,把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,他就變成了女人。”齊悅疲憊地靠在椅背上,側臉看向秦燕,“同樣地,對有些人而言,他被放在學院裏,就是文質彬彬的學者;在機遇與風險並存的亂境中,或許就會成為投機者;而當他接近權力並對之產生了無限渴望後,就有可能成為一位不擇手段的野心家。”

她接著回答秦燕剛才的問題:“蘇望一定會那麽說的。他太渴望獲得巫力了,那將是他無與倫比的政治競爭力,是他通往權力的階梯,他一定無法阻擋早日走完進度條、解鎖巫族巫力的誘惑。所以他會害怕,會害怕我不再給他任何接近山海界的機會,害怕他與這觸手可得的權力失之交臂。他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,所以一定會在潘廳長面前上眼藥,為自己多找一個說客。”

“燕燕,這是一個陽謀。即便蘇望知道我的目的,他也會忍不住落入陷阱。”

秦燕聽完齊悅的話,忍不住問出了下一個問題:“可是,你這樣幫他獲得巫力,不怕他成為你的威脅嗎?”

齊悅搖了搖頭:“不怕。山海界的一切,原本也不是獨屬於我的力量。而且即便他恢覆了巫族溝通人神的能力,也不可能越過帶著規則之力的《圖鑒》。更何況,對蘇望而言,對巫力的欲望既是一步步向上爬的驅動力,也是他自取滅亡的催命符。如果他一直這樣癲狂地追求權力,那一定不能長久。”

齊悅說完最後一句話,閉眼靠在了椅背上。

蘇望是個很典型的反例,他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齊悅,人永遠不能被權力控制,不能被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異化,否則就會失去對於自己命運的清醒認知,變得一葉障目不見泰山,最終自己把自己引向死路,成為一則玩火自焚的滑稽笑料。

應急管理廳終於到了,崔平與秦燕留在車上,齊悅和韓默進了大廳。

上次他們來這裏時,還是冰雹剛剛出現的時候,那時宋越死在這裏,在光潔的地面上留下了一灘殷紅的血跡。

一個多月過去,有關宋越的一切都成了明日黃花,就連他的岳父,也死在了權力的角逐中。

權力一旦動手殺人,往往會比神魔更加幹脆利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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